(图片来源:外滩画报)
弗洛伦•斯托丁格与他的同性伴侣保罗•哈勒姆(Paul Hallam)
像大多数艺术家那样,弗洛伦才华横溢、身份复杂。他既是艺术顾问,同时也是设计师。他在接受《外滩画报》采访时强调,自己做的并非仅仅与艺术有关的设计,而更重要的是管理、策划艺术空间及艺术展览。
弗洛伦亦是不打折扣的料理爱好者。他像专业厨师那样较真每一样食材,且享受烹调的每个细节;通过他自己的想象力和巧手,他在厨房里创造出了一小片味觉天堂。
弗洛伦家住奥地利。3 年前他搬到纽约,在苏富比艺术学院学习现代艺术,并拿到硕士学位。他满世界飞,有时在纽约,有时又出现在米兰,最近在柏林。今年迟些时候,他将飞往首尔。但是只要稍有空闲,他就会回到位于奥地利的距离维也纳2 个小时车程的家里,一头扎进这项至今为止已经持续了8 年的翻修工程中,在各种琐碎的繁忙中得到放松。
他继承并主持翻修的祖传宅邸成形于中世纪,当时只有一间屋子。随着时间的流逝,它逐渐扩展到一个带有16 个房间的小城堡。弗洛伦的祖先们还在主建筑的屋后兴建起另一座建筑,主要充当客房使用。如今,昔日的客房相当于一个艺术空间,里面陈列着艺术作品。
主建筑的翻修即将完成。弗洛伦在接受《外滩画报》邮件采访时透露,主建筑即小城堡里只剩下“文艺复兴”画廊旁边的两间房间需要设计和翻修。
“文艺复兴画廊”建于文艺复兴末期,汲取了当时以古希腊罗马古典文化为依托催生新文化的理念。这也是弗洛伦最钟爱的房间,也许在这里,他内心对于古典和现代性追求的矛盾才可以得到化解。
中世纪城堡与现代设计
驱车从维也纳市区到弗洛伦家所在山庄大约2小时。山庄依山傍水,葱茏的树木将现代都市的喧嚣隔离在外。弗洛伦记得自己8 岁的时候,祖母指着这幢已有600 年历史的小城堡对他说:“这房子以后就是你的。”
经过了600 多年的风吹雨打,城堡已经开始残破老朽,住在里面没有任何舒适可言。尽管如此,依然不能阻挡年幼的弗洛伦对它的痴迷—大概从那时起,弗洛伦就开始构思如何设计这所住宅了。
从 7 岁起,弗洛伦就开始在小城堡里探险,甚至走进那些连祖父母都没有进去过的房间。他根据自己的喜好变换家具的位置,撤下一些他认为冗余的织品,后来干脆自己布置了很多房间。当时房间里摆放的家具大都是深色调的木制家具,很多是十八九世纪留下来的古董。织品和器物用的也都是中规中矩的材料。整幢房子笼罩在传统的古朴感中,同时也令人压抑。“我渐渐对房子失望了。当时虽然还只是个小孩,但是我已经依稀察觉到了这房子有硬伤。那就是缺乏新元素和时代气息,好像永远被困在了某种陈旧的观念和黑暗的秘密里。”
就这样,弗洛伦在童年便涉足了他以后将从事的领域—设计和艺术策划。
弗洛伦记得祖母有装饰墙壁的爱好,她用手头能找到的所有东西装饰墙面,比如圣徒像和麦当娜像。弗洛伦告诉《外滩画报》:“现在我把它们和一些现代艺术品混搭起来。这种设计不仅让房间充满现代性,还保留了房间过去的记忆。”
现在,家族2 平方公里的土地上所有住宅都由弗洛伦管理。以前他想象过:有一天,小城堡会专门用于艺术设计方面,原来的客房改建成艺术工作室和画廊。现在,这两幢建筑依然是家用住宅。不过已经是两所充满现代艺术品和现代设计的住宅了。
古典主义与当代艺术
2003 年,99 岁的祖母去世了。弗洛伦的父亲汉斯和母亲瑞内特开始翻修房屋。不久,父亲发生了车祸,受了伤,完成这项工程的重任就完全落在了弗洛伦身上。
当时他正在苏富比拍卖公司驻维也纳代表处担任客户专员一职。“家里发生了很大的变故,当时事务非常繁忙,精神也很紧张。我明白,当务之急是把家里设计、打理得更舒适,更有安全感。”
1400 年,这里只有一间房屋。随着时间的流逝,一间房屋慢慢演变成了现在的16 间。19 世纪初,弗洛伦的家族因为和原主人家族联姻而获得这座城堡的房产权。弗洛伦家族经营着伐木和冶铁事业。随着家族事业的壮大,宅邸也不断扩容。如今,宅邸的名字“hammerhaus”即“hammer house”,便得名于冶铁淬火用的工具名。
1638 年,宅邸经历了一次大规模翻修。“文艺复兴画廊”正是那时建造的。弗洛伦说:“那次大翻修发生在蹂躏了整个欧洲尤其是意大利、奥地利和德国的黑死病之后。人们度过了一段异常艰难的岁月,活下来的人迎来了新希望。”
从19 世纪初到一战前,弗洛伦家族成员一直住在这里。他的父母结婚后带着全家人搬出去住,弗洛伦经常回到老宅里玩。2006 年,他搬进了老宅,正式定居于此。
从父母那里接手装修工作时,城堡的情况不容乐观。500 平方米的建筑残破不堪。墙垣上布满苔藓,楼梯都塌了,房顶在漏水。生铁制成的暖气片早已损坏,18 世纪的炉子也有好几十年没有清理过了。更令人头疼的是,一条不肯循规蹈矩的小溪悠然流过房屋底部,侵蚀了地基,使房间地板和墙面终年潮湿。小溪上游涨水的时候,水甚至会漫进房子里。
弗洛伦首先拆掉被水侵蚀的墙壁,修好供热系统,让那条小溪改了道。他在起居室的墙壁里发现了一件水泥制造的精美制冷篮,常年有来自那条小溪的清凉溪水注入其中。这可能是很久以前家族用来储藏牛奶和鲜鱼用的。但是现在,它给房屋带来了严重的潮湿问题,他不得不将它移走。
正式进入翻新阶段后,弗洛伦决定先从厨房入手。他认为厨房是“整个住宅的心脏”。现在的厨房里,一个19 世纪的古董炉子已经不用来做饭了,弗洛伦把它摆设在墙边;新式的西门子厨具和光洁的黑色意大利橱柜摆放在古董炉具对面的墙边。意大利名牌橱柜下面,垫着从庄园地产上取来的大块木头。弗洛伦告诉我们,他喜欢把粗朴的原材料移进室内,也喜欢把它和过于光鲜的现代橱柜结合起来,冲撞观者视觉。
其他的房间也逐一得到了翻新。弗洛伦告诉《外滩画报》:“我回家休息的时候通常会花两个月的时间设计和翻新一个房间。布置房间时我和母亲商量所有事情。母亲并不总是赞同我的审美观点,她出生在奥地利风景最美的小镇,拥护传统的奥地利艺术,比较喜欢我收藏的传统艺术品,比如旧波斯地毯和摩洛哥地毯、19 世纪至20 世纪60 年代的瓷器,或者只有让她觉得舒适的现代家具等。她大约尝试了两千次才说服自己爱上现代艺术,例如光秃秃的水泥地面,大约40 平方米的浴室,或者只用粉色画的人物肖像等等。”
主建筑是一个双层的小城堡,里面有16 个房间。现在的房间里极具设计感。一层有两个房间里保留了巴洛克风格的天花板。每个房间的设计风格都大不相同。起居室里摆放着威特曼皮沙发,是弗洛伦以每件21 美元的价钱从维也纳一家二手家具店买来的。客厅里摆放着艺术大师们的作品,装饰华丽的木天花板上挂着古老的枝形吊灯。
主卧位于房子第二层,是一间通风很好的大房间,正对着采光很好的客厅。主卧中最具特色的是床头板,那是祖父母的用品。两个床头柜是来自同一时代的不同产品。弗洛伦说他喜欢这种把同一时代不同产品配置在一起的混搭。客厅里色彩斑斓,椅子是19 世纪留存下来的,旁边的墙上挂着一排鹿角—一年一度的猎鹿活动已是弗洛伦家族保留了数百年的传统。墙上的帷幔是德国艺术家托马斯•迪芒德(Thomas Demand)的作品,批判了中产阶层的享乐观。托马斯•迪芒德是弗洛伦最喜欢的艺术家之一,他觉得迪芒德的艺术实践不动声色,冷静直观,同时还包含着一部当代艺术史。弗洛伦告诉《外滩画报》:“客厅就像一个艺术展览,包含着自我批判的元素。”
餐厅里的布局别具一格。餐桌是弗洛伦选择的19 世纪家具名品Biedermeier,桌面是切割玻璃制成的,搭配知名设计师菲利普•斯塔克设计的椅子。“我想创造些完全不同的东西。我用毯子把桌腿都包起来,让它们有雕琢感。因为我见到的普通室内设计作品太多了,很想和客人们开个玩笑来突破传统,但是仍要保持设计的简约感和实用性。”
弗洛伦认为,有记忆的人往往显得饱满,有历史的房子也更令人着迷。“我认为祖屋的历史阐释了一种既具现代设计特点又富历史记忆的特质。它向我们证明古老的住宅也可以被赋予现代性,有些古物的现代气质甚至是与生俱来的。”弗洛伦向《外滩画报》阐释他对历史和现代设计结合的理解。
弗洛伦的这项工程得到了家人和朋友的支持。目前为止,家里用于装修的支出已经超过70 万美元。弗洛伦计划在今年内完成主建筑中最后两个房间的翻新工作。但翻修的结束并不是终点。弗洛伦告诉《外滩画报》:“我希望将这座建筑建成一个充满活力的生命体。可能接下来我一生都会对它不断进行修改,以时刻保持它的生命力。”
弗洛伦的下一个翻修对象是城堡背后的原客房。这座山庄里最美的建筑建于1806 年,建筑内有9 间客房,这次弗洛伦多了一个得力的帮手—他的同性伴侣保罗•哈勒姆(Paul Hallam)。保罗是美国人,曾在某家艺术机构担任总裁。保罗对当代艺术非常有鉴赏力。尽管有时他们意见不一致,但弗洛伦不得不承认保罗有一双善于发现的眼睛。“很多时候,保罗是我的老师。”弗洛伦说。今年夏天,保罗将正式搬进这座600 年的城堡。
B=《外滩画报》
S= 弗洛伦•斯托丁格(Florian Staudinger)
“翻修前古堡的破烂状况简直是吓人”
B :作为一名厨艺爱好者,你在翻修厨房时想必其乐无穷。现在会在新厨房里给家人煮东西吗?
S :在给我的家人、朋友、艺术家或者客户准备食物时,每一分钟我都像身处天堂般的快乐。对我而言,食物是表达生命喜悦和感官体验的最佳方式。每当我和合作者约见客户时,我都会精心准备好一顿美餐,因为这可以让客户在享受口福的同时感受到我们的创造力。我在全世界旅行,吃过很多美味。我最喜爱的菜肴是泰国菜和中国菜。可惜尽管我试过很多次,但是依然没法掌握它们的具体做法。对客人来说,我最拿手的是意大利菜和传统奥地利菜。客人们多次建议我写本烹饪书。
B :2003 年你开始着手翻修之前,房子的情况一定比较糟糕吧。
S :何止糟糕,简直是吓人。墙壁渗水,老式供热系统不能使用,自从18 世纪问世以来的烤炉几十年无人问津。小溪侵蚀了河岸,流过房屋地基,给墙壁和地板带来可怕的潮湿问题。不仅如此,小溪还多次决堤,流进房屋。好几扇窗户不能关上,开在那里已经几十年了。我的首要任务就是移除所有墙壁装饰,重新安装供热系统,让小溪改道,远离房屋,重新建造河岸,确保房屋保持干燥状态。
B :你宅邸中有很多古玩和现代艺术珍品,会不会担心藏品失窃?
S :不会。因为现在我们家宅外有护城河,门墙坚固,还配有安保系统。另外,房子自中世纪建成后就从没有加固过,当时就在防盗问题上下过很大功夫—我发现如果你不小心被锁在了房子外面,想进去就真的别无他法了,所以我出门时特别注意带好钥匙。
B :你很喜欢画廊艺术,请问怎样理解画廊艺术的精神传递?
S: 在纽约做硕士论文时,我研究了画廊艺术在几个世纪里的演进过程,沉迷于其中一些有争议的观念性问题。早期有争议的一些主题都关注社会传统,但很快更加复杂的议题取而代之,如劳工问题、妇女儿童问题、社会公平问题以及战争问题等。我被毕加索的《格尔尼卡》以及迭戈•里维拉 (Diego Rivera,墨西哥壁画之父) 的《人类处在十字路口》所表现的感情所打动。我感受到以这种形式传递的精神是年深日久也不会消失的。我也想试着将这种元素带入自己的生活中,以及朋友和客户的生活中。
B:你说自己喜欢挑战人的感官,主要侧重于哪些方面?
S :作为一个现代艺术专家,我对居住空间的现代性问题非常感兴趣。我发现那些具备较强现代审美意识的客户更喜欢居住在有过往痕迹的空间里,但却不是一味沉湎于过去。我想营造一种简约舒适的环境,可以让客户全身心地放松,同时加入某种元素,挑战他们的感官,让他们的神经活跃兴奋。我会周全考虑客户的文化背景,包括客户对过去、现在和将来的感知能力。尽管客户们的文化背景不同,但是他们的一个共同点是:这个日益收缩、开创意识渐浓的全球化生存空间赋予他们的超前意识。我们的设计让你可以平静面对现实,同时又获得直面未来种种机遇的沉着感。目前为止我们一直在为用户打造完美的私人空间,同时力图将业务范围拓展到公共空间的设计。尽管我永远不会厌倦为拥有同样人生哲学的人打造个人居住空间。